第七份工 ( 三 )

    我十分珍惜這份工, 在這裡我重拾久久埋藏在心底的自尊, 我雖是個臨時工, 但我用我的努力與付出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  包括看門的守衛伯伯, 清洁工人, 倉庫及車間里的工人和主管, 科室 ( 香港人叫寫字樓 ) 的干部們, 我們的老楊老賴和股里的其它人, 還有廠長, 書記 ( 幾年後有時碰面, 彼此都還記得對方).

    大家都把我當成是這廠里的一份子, 有次廠里有一批酒精鐵桶需要清洗, 廠里將業務給了附近居委會小組做. 叫我去當 "監工 ". 我活了二十一年還沒 " 監過別人工 ", 反而一直被人監工.

     我深感受重視之榮譽, 一絲不苟地做好那工作, 負責任之態度讓那些居委會的工人們羨慕我有這麼一份好的固定工, 當我告訴她們我是一個連女朋友都找不到的臨時運輸工時, 她們都認為我在開玩笑.

    後來做熟了, 老賴開始將一些不屬於運輸臨時工的工作交給我做, 例市內簡單采購, 收貨點貨出貨等倉管工作, 最開心的一次是工廠處理木材廢料工作 ( 那時候木材緊張, 很多人都想買回家做傢俱 ), 股里讓我全權負責處理, 那些想要的干部們都來找我 " 幫 幫忙 " 讓他們多買一點, 還不停的遞煙給我, 當然, 我盡可能公平處理.

    那年國慶節, 輕工業局在工人文化宮廣場有慶祝晚會, 負責宣傳的陳姐竟然叫我參加演出, 嚇了我一跳,

    八個參演的七個是復員或轉業軍人, 個個背後都有個當官的爸爸 ( 有時有的爸爸還著司機開著北京牌軍用吉普車來工廠看儿子, 廠里廠長書記都要下樓迎接老上級呢 ),

    我以為陳姐搞錯了, 可能她不知道我是一個臨時工. 她說沒錯. 是老賴推荐的, 說他聽過我哼歌, 喉底還可以 ( 老賴真沒看錯人, 我自小學三年級就喜歡唱歌跳舞, 一直都是學校里的宣傳隊骨干, 到今天我的退休名片上寫的興趣一欄中, 我的興趣依次為 : 學習, 閱讀, 唱歌, 游泳, 旅遊這五項 ).

       那次表演很成功, 朗誦唱歌加一些動作, 內容一個是歌唱空軍戰士駕戰機巡邏的贊歌, 一個是歌唱從部隊復員到地方的故事. 他們個個自備整套軍服, 老賴借給了我他那套, 我感到很驕傲和自豪, 特別的投入 ( 那種感覺非一般人可以體會的 ).

      那年代幾乎沒有娛樂, 沒有電影沒有戲劇沒有電視, 來來去去都是江青那八部 " 革命樣板戲 " ( 後來強迫人們去看, 收半價, 不看扣工資, 全場鼻鼾聲比啦叭聲還響 ). 所以台下真是人山人海, 雖化了個大紅臉 ( 文革興紅臉加大黑濃眉 ) , 還有朋友認出我來. 他們都詫異我這拉板車的什麼時候變成復員軍人了, 而且還是超級名廠. 最後都說搞錯了. 竟然有人那麼像我, 連聲音動作都像.

     老張見我受到重視, 心中很不是味道, 多次使暗招放暗箭, 意圖將我赶回水雞組. 有一次我確忍無可忍, 怒火中燒, 讓我嚴厲譴責了他, 他跑到 " 菜頭隊長 " 那里告狀. 最後還是邪不勝正. 但那以後, 他也少再背後射我暗箭了, 而轉向對付另兩個後來的年青人. 也就這麼四個人, 都不太平,  ( 國人之劣性, 文革之教育成果, 階級鬥爭的產物, 同是受苦人. 相煎何太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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