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移民的悲歌 ( 十二 )

     一段時間後, 我申請做夜更, 並固定時間固定路線, 走跑馬地到堅尼地城, 下午三點九到晚上十一點九.

     這樣最大好處於可以避開家里的 " 高峰期 ", 再之早上可做份兼職, 幫姐夫送貨, 早上七點到中午, 除了自己增加收入外, 還可幫姐夫一點忙. 電車司機很多都有兼職, 很多都去幫人送飯盒.

     有一次送貨去碼頭, 手給打包帶上的鐵皮扣割開了一個足四公分長的口子, 像個娃娃的嘴, 流了不少血, 縫了針後, 自己跑去街市買了一斤豬肝, 一次就吃完它, 因記得鄉下人說豬肝補血 ( 這已是後來我搬出來自己住的時候了, 回想真好笑 ).

     最開心的是休息天時公司打電話叫加班, 一天計二天, 行內叫 " 炒雙工 ".

     房東阿伯自己去街邊拾些木條木板, 自己動手在天台上搭建了間木屋租給我. 我與阿藝住里面, 雖簡陋了些, 但比一家六口擠在一間好多多了.

     最開心的是可以裝個佛架在牆上, 買了個相框, 用紅紙寫上佛祖菩薩名, 置個香爐. 天天可以燒香拜佛了. 之前因見房東在廳裡有供奉菩薩, 我趁中午沒人偷偷點了支香, 不料一點香灰掉在桌子上而遭投訴及禁止.

     我自小與佛有緣, 也受媽媽影響, 讀中學開始就偷偷拜佛了, 於七四年開始就念心吃早齋至今, 也堅持三十多年了, 在廈門時可早晚供佛, 來香港因條件所限沒辦法.

    但有一天晚上放工回家, 上到天台, 只見我可愛的小木屋變成一堆廢墟, 原來有人去舉報違法搭建, 白天來了班政府人員, 乒乒乓乓地給拆掉了, 剩下個框和一堆爛木板. 望著堆廢墟, 確令我感到無奈和傷感, 感到做人真難, 做這新移民更難. 當時真有點像戰爭中的難民, 家讓戰爭給毀了. 那種體會有些殘酷.

    好在當時是夏天, 收拾一下, 在剩下的框架上蓋了張塑膠布, 還叫 " 有布遮頭 ", 還可天天燒香拜佛.

    不久, 有一天阿藝下午放學回家時, 那時全屋無人, 他自個開門時, 給幾個在樓梯口等待多時的賊人打劫, 賊人將阿藝推進屋子, 綁在雪柜上, 再用毛氈將整個人罩住, 那時阿藝才讀中一, 賊人在全屋翻箱倒櫃, 足足搜了近兩個小時才离開, 勇敢的阿藝待賊人走後掙脫捆綁致電報警.

     全屋五家人值錢的東西盡失, 好在阿藝無恙, 但大家都在心頭留下嚴重的陰影, 也不放心再讓他放學後獨個兒回家.

    堂姐決定搬家, 結果在附近的電器道與油街交界一唐樓租了一間, 單位里只住了包租婆一人, 但下午起碼不會 " 唱空城計 " 了, 廚房廁所也輕鬆很多了, 我們租了一間房近二百呎, 可以隔成內外二間, 我與阿藝睡外間的碌架床, 我睡下層, 用一條大毛巾一圍, 也算內外吧.

     包租婆是個好人, 答應讓我的佛像放在廳裡她的佛架上, 我又可以天天早上禮佛了.

      那年春節前夕, 堂姐一家回廈門過年, 我早上去春秧街買菜. 走到砲台山 道附近時, 突見五六個穿西裝的人從對面馬路沖了過來. 個個手持短槍, 向著部急駛而過的警車開槍,  而距離我只不過十幾公尺遠,

    一時間馬路上雞飛狗走, 槍聲叫聲車聲警笛聲亂成一團.

     我第一反應這是打劫. 即閃身躲進身後的書店, 只聽外面槍聲像炒豆子般響了許久, 結果在我躲的書局附近一大廈門口有一女孩中槍身亡, 這就是當時震動香港的中環寶生銀行大劫案, 劫匪在中環打劫銀行後與圍捕的警察一路糾纏到北角, 最後還是逃脫 ( 後來在大坑浣紗街齊齊遭飛虎隊捉捕歸案 ).

    自己暗笑, 六合彩最叻只中過一百元, 而這麼大單的劫案則讓我遇見, 好彩沒事. 那當時子彈可不長眼. 這也算來香港的一個見識吧.

                                                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