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知愁滋味( 十一 )

    爸爸長期給關押在工廠里, 日以繼夜地審問, 批鬥,  折磨, 幾個月已不成人樣, 本來高大魁梧的身體瘦得皮包骨, 才四十出頭, 已是滿頭銀髮.

    家受到四面八方的嚴密監視,  鄰居要好的小孩告訴我, 居委會交代說若發現我們家有任何 " 異動 " 或 " 異論 " 均要即時舉報 ( 好在我們與鄰居關係還好. 一直沒有被舉報誣陷 ).

    1967年, 文革進入第二年. " 偉大領袖 " 的老婆, 三十年代上海灘小戲子,  發夢也想當 " 紅都女皇 " 的 " 江青同志 ", 呼吁紅衛兵和造反派們 " 文攻武衛 ".

   正值那些瘋子奪了權, 剛各自為誰做大王而開始磨擦爭鬥之時 ( 這亦是國人之劣性, 有如抗戰一打敗了日本, 日本人還未走, 這邊厢國共兩軍已戰火連天一樣 ). 有了上方寶劍, 一時起全國即陷入一片內戰之中.

    那時廈門主要分兩派 : " 革聯 " 與 " 促聯 ". 

    兩派初時只拳打棍打小打, 後來覺得不够癮, 就用上了槍炮 ( 有部份槍炮屬民兵所有,  一部份搶部隊的, 一部份是部隊送的, 因有部份解放軍也參加了支持派系, 廈門駐軍主要支持 " 革聯 "一派 ) 

    打了幾仗, 革聯敗退郊外, 獲前線民兵及解放軍支持, 實行 " 農村包圍城市 ". 於是幾乎天天都大仗小仗打個不亦樂乎.

    造反派顧著打仗, 也沒心情鬥這些 " 黑類 " 了,  於是我們得有一些時間看熱鬧.

    那時幾乎天天都和哥哥跑去 " 前線 " 看打仗, 苦孩子不怕死,  任憑子彈 " 啾啾 " 聲耳邊響,  那砲彈在附近 " 轟轟 "聲爆, 跟那些頭戴鋼盔, 手持各種武器的 " 促聯 " 戰士們一齊躲在沙包堆起的工事後面看熱鬧.

    武鬥中經常打死人, 促聯會抬著戰友的死尸遊街, 以圖激勵鬥志和煽起民憤. 有時會在民立小學舉辦 " 尸體展 ", 幾十具 " 烈士 " 有的無頭無腳, 有的穿腸爛肚的, 非常恐怖. 可能那時代的人多少都有點瘋了, 很多人都跑去參觀, ( 象參觀禮品展似的, 真嚇人 ).

   這些 促聯的" 烈士 " 都被葬在紀念碑旁和鼓浪嶼的 " 烈士陵園 ", ( 幾年後都被挖掉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成了文革的犧牲品 ), 而革聯的 " 烈士 " 們則葬在郊區,  幾年後亦遭摧毀 ). 

我的一位遠房親戚 ( 少有的紅類 ) ,  是郊區民兵營長, 在與促聯的武鬥中 " 壯烈犧牲 ", 白白枉送了一條生命, 丟下了年青的妻子和小儿. 斷送了一個小家庭. 我們去給他送葬, 那朝天放射的送行槍聲震耳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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