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歲月 ( 十五 )

    那年頭, 興講假話, 講謊話, 吹牛皮, 愈精此道者加上紅庇股. 則雞犬升天.

    有個同學, 就住在我家附近的小巷子里. 爸爸是個一字不識的工人, 職業是拉糞車的.  ( 那年代這類人最吃香, 因這類人沒文化, 沒要求, 朴實易哄, 有碗稀飯喝就感恩流涕, 可能這些人在民國時代連稀飯也難喝上吧？ )。

    這同學自小有點傻呵呵的, 上中學時不僅衣衫襤褸, 且老流鼻涕, 又長又黃的鼻涕老掛在鼻孔下, 整天就這樣吸進又流出的. 小小年紀已滿口黃牙, 加上可能長期懶洗澡, 身上那股味道......

再加上口齒不清, 老半天都不知他說的什麽. 學習成績一向都是包尾. 到入中學連自已名字都寫不出來. 最可憐的老被同學們欺負刮他後腦杓, 結果本已半傻, 而越刮越傻, 老哭鼻子, 越哭則鼻涕越長.

   那時全國到處瘋 " 學毛選 ", 同時也制造出一大批學毛選的 " 典型人物". 學校領導也不甘寂寞. 終於在眾多紅類學生中發現了這傻子.

   這傻子楞頭楞腦地被洗腦了一陣子, 每天反反复复地背頌著領導為他寫好的稿子. 幾天後, 終於大模大樣地穿上了一身時興的草綠色軍服, 臂載紅衛兵袖章, 胸前掛著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毛像章. 坐在大操場上的土台子上. 對著全校同學做起  " 學毛選經驗 " 報告來.

   可憐這傻子畢竟朽木不可雕 , 可能初上台子, 對著台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緊張起來都把早已背熟的台詞給忘了, 牛頭不對馬嘴.  結果氣得那領導頭上直冒煙.

    記得他最令人 " 感動" 的一段. 說他天天讀毛選, 天天讀, 反复讀, 一天讀二十四小時. 睏了就拿燒紅了的針扎大腿, 餓了就把毛選當 "精神糧食". 而這 " 精神糧食" 比真糧食更管用, 一星期不吃不喝不睡不但不累, 反而越讀越精神.

    幾場下來. 這傻子開始鎮定且流利起來. 更被派到其它學校 " 巡迴演講 ". 不亦樂乎. 成了 " 紅得發紫的炸子雞 ". 再也沒人敢再刮他的後腦杓了.

    一年後. 這傻子因 "表演" 有功. 被保送當兵去了 ( 那年代當兵是特肥差 ). 聽說送行時, 去了幾十個 "女粉絲 ". 還收到不少 " 芳心暗許 " 的情信. 那些天真可憐的女同學們真的相信這傻子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超人了.

    不知君近況如何？ 有說下崗了, 生活拮据. 有說在停車場看到他幫人抹車, 有說看見他在某工廠當看更......

    時勢造 "英雄 ". 只可憐時常這  "英雄 " 只是政治的犧牲品.  那時勢, 毒害了多少青年人本應是純洁的心. 哎！

   寫到此，讓我想到電影 “ 芙蓉鎮 ” 裡那個 “ 運動啦傻瓜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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