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知愁滋味( 四 )

     1966年. 我正上小學六年級.

     那天上學, 見學校已停課. 到處都是歪歪斜斜的標語: 打倒校長,  打倒老師,  也打倒同學,  更多的是吹捧毛澤東的, 什麼 " 戰無不勝 ", " 攻無不克 ", " 偉大 ", " 萬歲萬歲萬萬歲 ", " 萬壽無彊 ", 再有就是表忠心" 誓死捍衛, 誓死保衛 "......

    還有那一層蓋一層的 " 大字報 ", 內容充滿了極端仇視和血腥, 充滿了殺氣騰騰和無中生有的人身攻擊.

    以前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的同學們 ( 多數是工人, 農民, 當官的, 當兵的, 共產黨員的子女----叫 " 紅五類 "),  身穿時興的綠軍裝,  臂戴紅衛兵紅臂章,   胸前掛著毛澤東像章,  手持林彪創造的毛澤東 " 紅寶書 ",  個個怒氣沖沖,  咬牙切齒.  幾個人霸佔了一間課室, 門口胡亂地貼上個什麼紅紙, 上面寫著什麼 " 戰鬥隊 ",  " 司令部 ",  " 造反總司令部 ",  " 兵團 " 等等亂七八糟的招牌.  而那些平時早退遲到, 學習成績一塌胡塗,   喜偷雞摸狗,   小偷小摸,   喜打架欺人的同學,  則因其父母在國民黨時代是 " 無產階級 " 或 " 貧下中農 ",  多數成了 " 司令 ",   多年來就因成績差劣而老遭老師批評, 老遭同學看不起而郁郁不得志者, 乘亂而起, 揚眉吐氣! 

    我一進校門, 舉目盡是 " 亂 ",  老師們多數給轟出校門, 有的則給紅衛兵揪回學校,  身上給潑上墨水,  頭髮給剪了 " 陰陽頭 ",  胸前掛了個大木牌, 上面老師的名字用紅筆打上大叉叉,  罪名多為 " 莫須有 ". ( 這些老師多為校長或家庭出身或本身在國民黨時代當過什麼職務者, 給挖了老底 ).

    突然,  我面前跳出幾個紅衛兵 ( 盡是班裡學習及平時表現最差的同學 ),   只見他們沖著我大叫 " 黑五類滾出去! ",  " 黑七類滾出去 ! ".  并捲起袖口, 拳頭緊握, 手臂高舉, 怒目圓睜, 口沬橫飛.  我大吃一惊,  連連後退,  并用求助的眼光望向身邊圍觀的其他同學們.

    我突然感到非常的孤獨和無助,   因大家的眼神是那麼的麻木和暗淡. 沒有人想,  也沒人敢向我伸出援手.

    那幾個同學愈叫愈起勁,  愈叫愈大聲.  并開始推擠我.  帶著滿腔的憤怒, 委屈, 疑惑, 我在一片叫囂聲中,  慌亂地逃出校門. 

                                              11